《觀無量壽經》概說(二十一)
在下品下生這短短的經文當中,念佛的「念」,總共出現在五個地方,有六個「念」字,這些都是關鍵的地方。
第一個地方是「為說妙法,教令念佛」。
第二個地方是「彼人苦逼,不遑念佛」。
第三個地方是「汝若不能念彼佛者,應稱無量壽佛」。
以上這三個「念」是屬於意業,也就是指心中思維阿彌陀佛救度的功德,憶念阿彌陀佛的名號。所以這三個地方的「念」跟後面的三個「念」,字雖然一樣,但是含義大有不同。
第四個地方是「令聲不絕,具足十念」。
第五個地方是「稱佛名故,於念念中,除八十億劫生死之罪」。
在這裏,「具足十念」的「念」,和「念念中」的「念念」不是屬於意業,而是屬於口業,是口中稱南無阿彌陀佛的「稱念」,不是意業思維憶持的「憶念」。
這看經文是很明白的。經文說「汝若不能念彼佛者,應稱無量壽佛」,「稱無量壽佛」之前的「念」是心中的憶念,之後的「念」就是口中的稱念,雖然都是同一個「念」,但卻有「心中憶念」與「口中稱念」兩種不同的內涵。
之所以這樣詳細地分別這個「念」字,是因為《觀經》下品下生標舉口業的「稱名念佛」是有著很深的內涵的,對淨土宗來講,更有著根本的意義。
下品下生的罪人臨命終時,地獄之火已經燃燒到面前了,他的心中只有慌亂和恐懼。這個時候,要他回頭去行善積德,去學佛修行,拜懺、誦經、打坐……這些在時間上已經不容許了。同時,以他的根器、心境來講,也不可能靜下心來好好地思維阿彌陀佛救度的慈悲功德(也就是救度的內容),也不可能以悠閒的心來憶念阿彌陀佛的名號。只能像什麼呢?在危急的時候,呼爹喊娘地喊出「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隨著這個聲音,當下每一念每一念都在消除他的生死之罪,當下蓮花現前,當下往生極樂。
一開始善知識要他心中思維、憶念彌陀的功德名號,可是他心中慌亂,無法憶念,善知識立刻改一個方法,要他張開嘴巴稱名念佛,結果在他念念稱名當中,地獄之火消滅了,閻羅王派來的鬼卒離開了,阿彌陀佛的蓮花出現了,他當下就往生極樂世界了,這豈不是顯示「心念比口稱困難,口稱勝過心念」!淨土宗「易行道」這種「易」的特色,從下品下生的經文中徹底的展現了出來。
八萬四千法門當中,方法最容易、功德又是最殊勝的,就是稱名念佛。稱名念佛勝過心念的念佛,因為心念的念佛不普遍,而口稱念佛能夠普遍;心念的念佛,在臨終的慌亂和恐懼中難以提起,而口稱的念佛卻能讓他聲聲消除八十億劫生死重罪。
如果念佛的「念」是指心中思維或者觀想的話,此刻他心中只有慌亂、恐懼、痛苦,怎麼有辦法在心中思維、憶念佛的功德或佛的境界、佛的相好呢?他念不來啊!如果要求思維或觀想才能往生,那這個下品下生的人能往生嗎?一定不能往生;可是如果讓他只要口中喊出這句彌陀名號,那他就做得到了,這豈不是顯示淨土宗稱名念佛的容易與殊勝嗎!
稱名念佛,即使是鸚鵡也會念,牠會跟著人的聲音而念佛,念習慣了,死的時候也能夠往生極樂世界。那如果要這隻鸚鵡去思維阿彌陀佛的名號或者功德,牠能嗎?不能。
再者,一個牙牙學語的孩童,我們教他念阿彌陀佛,他也會跟著念。世事無常,如果這個小孩在某種因緣下即將去世,我們為他念阿彌陀佛,他也跟著我們念阿彌陀佛,或者耳朵聽阿彌陀佛,當下這個小孩也能夠往生極樂。如果要這個小孩用心去思維這句名號,或者觀想佛的境界,那這個小孩做得到嗎?做不到啊!
小孩做不到,大人應該做得到吧?也可能做不到。就像有的老人家,沒有文化、不識字,腦筋也鈍了,讓這個根機很低下、很鈍的人用心去思維阿彌陀佛的威神功德,思維阿彌陀佛的相好莊嚴,或者用心去思維阿彌陀佛的名號,他做得來嗎?他做不來啊,可是如果跟他說「你只要張開嘴巴念南無阿彌陀佛,這樣就是念佛了」,這樣他就做得到。
下品下生的內容,給所有修行人很大的啟發,很大的希望,很大的安慰。
下品下生的極重罪人,迫在臨終恐懼、慌亂、痛苦、不安之際,只是念佛十聲,便乾坤轉移,長揖娑婆,高登極樂。以這推論,不論何人、何時、何處、何緣、何心、何數,只要能念佛,都能往生,都自然具足念佛必有的功德、功能與作用。
不過,這並不是說臨命終的人最後斷氣之前,必須出聲念佛才能夠往生,不然不能夠往生,不是這樣的,經文完全不是這個意思,這樣的解釋就錯解曲解了。這是為了顯示阿彌陀佛是以他的願力,以及他的名號度眾生,名號度眾生才能夠容易又普遍,不論平生或臨終,也不論老人或小孩,認不認識字,懂不懂教理,甚至有些動物被教導也會稱念,或者有人或動物,在他臨終或命終的時候,我們為對方念佛,對方也能得到不可思議的利益。
至於有臨命終的人,如果因為身心衰竭,已經不能講話或無力講話,不能張開嘴巴出聲念佛,那當然就不用出聲念佛,只要心中默念彌陀名號,或者心中存著彌陀的救度,有願生極樂世界的願生心,這樣的功德與功能都是一樣的,都必定往生極樂世界。就像下品上生的根機,他只念了一聲佛號而已就斷氣了,斷氣的當下就往生極樂世界;而下品中生的根機已經不能張口念佛,只是心存願生極樂世界,當下斷氣當下也往生極樂世界。
總之,下品下生所說的稱名念佛,是為了顯示阿彌陀佛以名號度眾生的簡單、容易、方便與普及化、普遍化。所以不是說臨命終的人一定要念出聲音來,才合乎彌陀的救度,才能往生,不是這樣的。
我來說一件與這個有相關的往生事例,也就是「吳闈忠居士往生記」,他是癌末患者,在念佛聲中,無痛往生淨土。他往生經過如下:
在民國八十八(一九九九)年四月一日,我到台南探望我一位表哥,正好他家也來了一位客人,是女眾,名叫吳春秀,大概四十歲左右,她是嘉義人嫁到台南,初學佛不久。那一天我簡略的跟他們介紹阿彌陀佛大慈大悲平等救度的淨土法門,她聽了之後,就很懇切的跟我說,她爸爸吳闈忠罹患肝癌已經末期了,現在住在嘉義基督教醫院,問我能不能抽空到醫院為他爸爸開示。由於肝癌末期是即將不久於人世,而且臨終又是升沉的交界,事涉往生善道,甚至脫解輪迴,或是繼續沉淪的關鍵時刻,時間可說迫在眉睫,所以我立即回應說:「好,現在就可以出發。」當下就請我表哥開車,三個人一起到嘉義基督教醫院看望她的爸爸。
她的爸爸是住普通病房,當我們一進病房就隱約聽到她爸爸病痛哀叫的聲音,我馬上就向前為他開示,並且念佛,當下他的痛苦就減輕,不再哀叫了,也會跟著動嘴巴念佛。
這個時候醫生正好來查房,我就請問醫生:「這個病人還能續活多久呢?」醫生說:「快的話這一兩天,慢的話也是這幾天而已。」因為無藥可醫,而癌末的病痛,也只有打止痛針,三個鐘頭就要打一次,才能夠勉強稍微止痛。
我想一個病入膏肓的人,如果要讓他往生極樂世界,必須回到自己的家裡,才能夠從容的、自由自在的準備。因此我就請吳春秀居士跟她的哥哥提議,現在就辦出院讓爸爸回家,同時也請一個看護回家陪伴,病痛的時候就由看護打針,他們兄妹聽從我的建議,當下就辦出院了。
她的娘家是在嘉義中埔鄉靠山的地方,等辦完手續回到家時已經是下午兩點鐘左右了。
到家之後,我除了持續為他開示之外,也同時在他身邊念佛,期間並沒有打止痛針,因為她爸爸也不再叫痛了,而且是靜靜的聽著大家念佛。因為老人家嘴巴含一根管子,所以只能念「阿!阿!阿!」我們也不曉得他什麼時候會斷氣,可是過了大約兩小時,就在下午四點二十分鐘的時候,他的呼吸逐漸微弱,接著就安詳地往生了。
嘴巴的管子拿起來之後,嘴巴是張開的,眼睛也是張開的,我們繼續念佛,吳春秀的哥哥一看就伸出手,要把他爸爸的眼睛、嘴巴攏合起來,我馬上阻止他不要去觸動他爸爸的身體,可是他說:「不攏合起來,這樣很難看。」我說:「只要我們在旁邊虔誠念佛,八個鐘頭之內就會自然的合起來。」他聽我這麼一說,不相信的瞪我一眼,不講話就走開了,我想他內心一定不相信人都已經斷氣了,快僵硬了,怎麼還會像活人一樣把嘴巴合起來。可是念佛到快六點的時候,他爸爸的嘴巴與眼睛都自然合起來了。這個時候他一看,覺得不可思議,也就心服口服的,安坐在我的旁邊跟著大家念佛。
接下來就請她媽媽也來念佛,可是她媽媽只是走來走去,不曉得在忙些什麼事情,而且喃喃自語地說:「不趕快換衣服,還要等到八個鐘頭之後,都已經僵硬了,怎麼穿衣服呢?」我一聽就跟她保證,請她老人家也跟著我們在旁邊念佛,送她老伴最後一程,所謂「人有誠心,佛有感應」,只要我們虔誠念佛,阿彌陀佛就會滿我們的願。
念到當天深夜十二點半,剛好超過八個鐘頭,由於他們不是學佛的家庭,是一般民間的信仰,鄉村裏的殯葬人員,也已經在外面等待要入殮了,這時助念開示,已經超過八個鐘頭,而且他們也急著等待入殮,因此我跟表哥就離開現場準備回台南,也好讓他們進去入殮。在門外就聽到他們說身體很柔軟,而且相貌也很端正、慈祥。
這一種柔軟以及端正、慈祥的相貌,正是往生極樂世界的一種瑞相。為什麼?因為他是在開示彌陀慈悲的救度、稱念彌陀救度名號之下斷氣往生的,阿彌陀佛必然立即聞聲救苦、應聲而現,接引往生極樂世界。
幾個月之後,這位吳春秀居士又跟我碰面了,一見面就很感動的跟我說:「師父!很感謝您,如果那一天沒有請您到醫院為爸爸開示念佛的話,我這一輩子一定非常的懊悔。」
因此可知,學佛的朋友很重要,善知識很重要。她娘家沒有佛教的信仰,也不知道臨終是升沉交關的重要時刻,所以不懂得在旁邊為她爸爸開導念佛,甚至做妥切的準備,結果肯定是跟一般人一樣,在醫院拖到最後,急救不得了,然後走得很痛苦;即使在臨終前留著一口氣回到家裡,可是一斷氣也會立刻被淨身穿衣入殮,導致這個命終的人身心痛苦,慌亂無比,接著就隨著業力去投胎轉世。經過這般折騰之後,亡者肯定首先就是在閻羅王面前接受審判刑罰,然後又去隨業投胎轉世,哪能夠在念佛聲中順利安然的蒙佛接引,脫離六道,往生極樂世界呢!
所以吳居士就說:「如果那一天沒有遇到我,她就會很懊悔。」是,正好那一天遇到我,一起到醫院探望她爸爸,那時候也沒有想到她爸爸就會在當天往生。當然是因為她爸爸念佛,她的爸爸心穩定下來了,不痛苦也不慌亂,在靜靜地聽佛、念佛當中,召喚了阿彌陀佛來迎接他。可想像得到的他看到了,所以當下對世間、對家庭就不執著了,當下歡喜地要跟阿彌陀佛往生極樂世界,所以當下就往生了!
那麼假設那一天沒有遇到我,我沒有到醫院去看她爸爸,她爸爸肯定是在醫院當中一直到最後被急救,然後折騰,在醫院斷氣,之後送回家。這樣的話,肯定是隨業流轉,不能夠脫離輪迴,不能夠往生極樂世界的。
所以學佛要有善知識,這位吳居士是剛學佛不久,並不曉得臨終關懷、助念的重要性,也不曉得任何人,即使臨終一念的念佛,也能往生極樂世界,這些她是不曉得的,是那一天在我表哥的家中聽我敘述了淨土的教理,她才邀請我去看她爸爸的。
吳春秀居士對於她爸爸往生的過程,印象非常深刻,一直感動在心,幾年之後,她也出家了,法名叫慈蓮。她自己念佛,也將她媽媽帶在身邊一齊念佛,也到處勸人念佛。成就了她家人,以及有緣的人學佛念佛往生的因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