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的「我」
自古以來,最大的騙子是誰?就是「我」。
「我」特別狡猾,特別有手段,特別會騙人;它會巧妙地賄賂你,從古至今,修行人很少不被它賄賂的。
你要修行了,它便出來說:「我現在在修行,我在修行無我。我在持戒,我在打坐,我在修中觀,我在修唯識,我在修空性……」「我」一直把你騙得團團轉——「我蠻好的,最近我表現很好,進步很大,馬上就要達到無我了。」你不知不覺間就已經被它賄賂了,你開始和它沆瀣一氣,跟它一個鼻孔出氣,開始幫它說話了:「我」挺好的,你看,「我」在修行。
「我」真的在修行嗎?沒有,它不過是換了一頂帽子——以前是一個不修行的「我」,現在換了個修行的「我」,「我」還是「我」,「我」還在那。不修行的「我」,還能用苦、空、無常、無我……等等去打擊它;等到變成修行了的「我」的時候,就不會再起心思去打擊它了,它躲那裡又安全又自在,沒有人能夠發覺它,還在那端坐受供養——因為「我」會修行了。
從古至今,幾乎所有修行人都被它騙了,不被它騙的還真沒幾個;除非成為阿羅漢,它就騙不了了,一般的人都給它騙了。所以人們往往一開始發心很願意修行,到後來就越修離佛越遠,所謂:出家一年,佛在眼前;出家兩年,佛在堂間;出家三年,佛在西天;出家四年,佛不見了。為什麼會這樣?都讓「我」給換了:從不修行的「我」,變成了一個修行的「我」,「我」還是完整地保留著。
你想修行,修行的帽子被「我」給你戴上了。「我」還要修行福報,「我」還要修智慧,「我」還要修什麼……這些帽子給你一戴上,馬上就被它賄賂了。人都被它神不知鬼不覺地打倒了還不曉得,還在幫它說話呢!這真是很可悲的一件事情。
要對付「我」這個狡猾的敵人,跟它硬幹是幹不過它的,它貪瞋癡三支毒箭一放,馬上幹倒你;軟泡,你也泡不過它,它韌性大得很。
對付它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捨棄它,不要被它騙——好的、歹的,修與不修,都不要理它,一向專念無量壽佛。
念佛的時候也不要買它的賬,不要以為是「我」在念佛。你就只管念你的佛,一向專念;它好了、壞了,都不要理它。
有時候,它會緊緊地跟在你後面。跟著也可以,我們這個法門就是妙——「不戰而屈人之兵」,不通過雙方軍隊的兵刃的交鋒,便能使敵軍屈服。
聖道法門修行就必須要破我執。我執有那麼好破嗎?我執多堅固啊!那可是無量剛硬的金剛鑽,你要打碎它,太不容易了。而淨土門的修行,不用打碎它;只需輕輕地把它拿起來,往旁邊一放,不理它就完了。如果它非要跟在你後面,也沒關係——「利劍即是彌陀號」,名號就把你保護住了;它如果再來,阿彌陀佛放無量光把它一捆,它就成了俘虜,乖乖地跟在你後面,一起到極樂淨土去了。所以說:「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修淨土法門的人,只要眼睛盯住阿彌陀佛,不用跟「我」幹仗,就自然可以把它制服了。
如果是聖道門的修行,想要解脫,不破我執,不把它擊碎,是不可能的。聖道門的修行是盯住「我」,瞄準「我」,打碎它,擊碎它,所以要和它發起戰爭。這個是持久戰啊!想要徹底擊碎它談何容易?「我」是最厲害的。無量劫來,我們都被打敗了,無人不被打得鼻青臉腫的。
現在我們的救兵——阿彌陀佛來了。阿彌陀佛告訴我們:不要理它,對其一概不理,一概捨,一概棄:好啊、壞啊,業障啊,功德啊……一切不理,無視它們的存在,通通捨掉!唯是「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這樣反而真的接近空。
你要是盯住「我」,跟它鬥,就被它纏住了。「我」很厲害,只要一被它纏住,它馬上就像烏賊一樣,數不清的爪子從四面八方包圍你,你立即被它俘虜了。你想去打它,俘虜它;結果不僅沒有俘虜它,反而馬上被它粘住,被它俘虜了。
淨土法門的機深信,首先說「自身現是罪惡生死凡夫,曠劫以來常沒常流轉」,能夠這樣無情地批判自己,對著「我」發起衝擊,當下便已經跟這個「我」分離了,當下就有了退路。這已經不在它那個立場上,而已經是站在彌陀那裡,在一個客觀、冷靜、安全的距離來看它;這時候也才可以對它作客觀、理性的分析、批判,這樣就安全了。淨土法門就是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