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8号,农历正月二十五,星期一,晚上。我放下手中的书本(我有睡前阅读的习惯),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又涌现出多年前,我刚出家不久时的记忆。它是一件关於人事上的事情,事是不大,但却给我带来极大影响。其实很多时候,能给人铭心感受的都是一些小事情。
之所以用「又」这个字眼,是因为这件事情使我印象深刻,每每遇境逢缘,我总是会想起它。每次想起它,我都会有些许感动,这次的感动,尤为强烈。因为我突然由这件事情,意识到阿弥陀佛的慈悲到底有多麽伟大了,我的内心无比感动!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无声抽泣,默然大哭!并用文字将内心的感想记录下来,因此才形成了今天大家眼前看到的这篇文章。由於我个人的性格向来偏於理性,所以对於慈悲的感受相当迟钝。但这次的因缘,让我对於佛的慈悲有了较深的感受,所以打算把这个因缘写出来。
几年前,我在某寺院担任僧值师一职。一次饭後,同寺院的当家师一起散步,并谈及一些人事上的话题,就谈到了常住的某师的问题。很抱歉,在这里我不方便透露那个寺院的名字,以及那位当家师和某师的名字,但这并不影响我叙述这件事情的原委,及其对我产生的影响。
某师比我年少两三岁,大概一米七的身高,黝黑中略带着点儿古铜色的皮肤,我常常开玩笑说他那是紫磨真金色;他的五官长得比较立体,圆圆的脸庞上尚带几分稚嫩之色,眉宇间总显几分纠结之情,眼神里时而透露着一丝轻蔑和些许迷茫。平常不太喜欢言语,也没人愿意跟他相处。
由於某师自身的种种原因,所以他在寺院并不太受欢迎,甚至受到一些忽视和冷落,就连我也不太愿意处理他的问题。我刚到寺院的时候,我俩同为沙弥,曾经有一段时期我们住同一间寮房。一段时间之後,常住安排我们一些沙弥去受戒,但名单中并没有他。他是被安排在我的下一批去受戒的。他显得很不高兴,一直闷闷不乐。并且跟我说他光做净人就做了三年,通常规定的净人考察时间是一年,表现优异的会缩短一些时间。大家可以想像是何原因致使他三年才通过考察。
某师在寺院基本做不了什麽贡献,法义学不好,表达能力又差,唯一能做的就是打扫厕所。而且还不太服从管理,经常做出一些奇怪的行为。我做执事的时候经常去跟他沟通,做思想工作。我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就伸伸胳膊,动动腿,自顾自地做着一些动作,全然无视跟他沟通之人的存在。那情形像极了电影里面一个刚刚逝去之人的灵魂对着屍体周围的亲人大声呼唤「我在这里」,然而亲人们却毫无觉察,甚至还在他的灵柩前烧上几张纸钱一样。但有些时候他想跟你说话,即使不合时宜,也会纠缠不放。甚至有一些执事认为应该将某师摈弃出去。
散步时,我将某师的一些情况向当家师汇报。当家师一开始也眉头紧锁,叹息不已,我想当家师的内心也很无奈。但是接下来当家师说的一句话,却令我受到非常大的触动。
当家师这样说:「像某某法师这样的人,如果我们寺院都不接纳他,不包容他,他还能去哪呢?还有谁愿意接纳他呢?」听了这句话之後,我的内心非常的讶异。因为除了当家师之外的几乎大部分执事,在面对这般所谓的品行恶劣之人的时候,都在想着如何躲开这个麻烦,甚至在想不如乾脆将其摈弃吧。虽然时隔多年,我已不记得我之前是否有过同样的想法,但我对某师的观感的确是不太好的。
然而当家师在面对这般所谓的恶劣众生之时,想的却是如何接纳他,包容他,摄取他。这不正是慈心相向,佛眼相看吗?其实,这位当家师平常的脾气是很急躁的,尤其呵斥人的时候,简直毫不留情。但这些呵斥的话语,通常都是对一些普通大众讲的。可是每当他遇到一些大家所谓的不能容忍的恶劣之人,做了一些不能容忍的恶劣之事的时候,他总是以一种慈悲心、怜悯心去接纳这些人,包容这些人,体谅他们的苦恼不易。这都是我在长期与这位当家师共事的过程中感受到的。
我从当家师的这句话里面感受到一种生命:一种伟大的,至高无上的觉悟者的生命,弥陀的生命!这句话里蕴含了弥陀的伟大的慈悲精神!这正是一个「活出了弥陀生命」的念佛人,所展现出来的阿弥陀佛的摄取不舍的慈悲精神!这种精神,深深地烙印在我的灵魂上,凝聚成一颗慈悲之种,种在我的心田之中。往後余生,每当遇到阳光雨露,这颗种子就会不断地生根发芽,并且茁壮成长!
一直以来,虽然念佛,虽知念佛必得往生,虽知阿弥陀佛至极慈悲,但都只是在观念上知道阿弥陀佛是慈悲的,并没有深切的体会,到底慈悲是怎样的。或许每一种感悟,都需要一个因缘。如今,通过这个因缘,我领悟到,慈悲就是:不论如何,摄取不舍。
《观经》言:「佛心者,大慈悲是,以无缘慈,摄诸众生。」《无量寿经》云:「我当愍哀,度脱一切。」阿弥陀佛的慈悲是无条件的,是一切不论,不舍一切的。哪怕是五十三佛皆悉已过,一千四佛终归放舍的五逆十恶,诽谤正法的最极恶劣之众生,阿弥陀佛依然永不舍弃。三生有幸!何其有幸!我也是阿弥陀佛永不舍弃的众生之一!
弥陀之慈悲,五逆十恶,罪灭得生。
弥陀之慈悲,谤法阐提,回心皆往。
弥陀之慈悲,一切恐惧,为作大安。
弥陀之慈悲,念佛众生,摄取不舍。
纵使三千大世界,皆舍弃我又如何!
纵使诸佛之净土,不容受我又如何!
我只将心向弥陀,弥陀摄取永不舍!
文章结尾,再谈谈我与某师最後的一段缘分吧。後来,那个寺院的当家师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寺院。没有多久,我也被外派到另一个寺院去任职了。大概时隔一年,突然有一天,某师来到了我任职的这个寺院,言谈之间,得知其在我离开之後不久,也被派离了。在来到我这里之前,他已经辗转了很多个道场,但是都没能住上多久,就离开了。在我任职的这个寺院也只住了几天时间,就因为顶撞这个寺院的当家师而被迁离了,此後再无联系,如今已不知辗转流荡至何处。不过转念又想到,不论如何,总有弥陀念念不舍,慈悲摄取,任其如何流荡,也荡不出弥陀悲心之外,也就内心释然了。
遍嚐人间六月寒,方晓弥陀悲心暖。世事无常,几经变幻。如今,许多年过去,当初的因缘早已离散,我也辗转了几个道场。但那位当家师的话,却始终住在我的心里。愿我慈悲无际限,长时长劫报佛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