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势,或分或合,各有因缘,顺之则安,逆之则难~隋唐「禅、净」各立其宗,各修其法,各接其众,……後势却有禅净双修(合流)、摄禅归净的趋势,在禅门或有必要(振衰起敝、借净参禅),在净宗则无须(加油添醋、攀龙附凤),禅门的「参究」念佛,或类似净宗的「实相」念佛,属於「理一心」的功夫,但净土从(善导大师)立宗以来,即以「信愿持名」为正宗,「往生极乐」为目标,此乃其不共他宗之特色;禅门之参「念佛者是谁」,既(於弥陀、净土)无信愿,亦(求开悟、证真)不往生,既无关乎「本愿称名,凡夫入报」之净土宗旨,又可能淆乱净业行者「老实念佛,莫换题目」之知与行,因此,不可取、亦不必须;然而,时至今日,教界仍有倡导禅净圆融及参究念佛,而其徒众之无知者,甚至以此自高而看轻「口业称名、着相求生」[1]者,此既非古德祖师之本意,亦非净土念佛之真谛,故於此略作分辨,与莲友分享。
隋唐「东山」禅及北宗神秀、净众无相之时,「习禅」与「念佛」已结合。後因南宗禅兴盛,与净土分隔;其後,永明延寿、四明知禮的「唯心净土,自性弥陀」,在思想上疏通;臨济宗「看话禅」在实践上融合,參禅与念佛都须有个「敲门砖」(话头、佛号),乃得一心。而凑合「禅、净」,提出「參究念佛」及「念佛者是谁」的可能是白蓮宗,调融「禅、净、教」三家,以一句「阿弥陀佛」普应群机,倡说「本性弥陀与正法眼藏,名虽有異,同一真如本性。」其領导人物东岩、祖誾与优昙,都是禅、净中人[2]。
元明以後,佛教界之禅净合流或摄禅归净者,颇盛行参究「念佛者是谁」公案,元.智彻断云《禅宗决疑集》云:
或有参无字者,或有参本来面目者,或有参究念佛者。公案虽异,疑究是同。
《蓮宗宝监》卷二<參禅念佛三昧究竟法门>:
欲参禅见性但依此法,要於静室,正身端坐。扫除缘累,截断情尘。瞠开眼睛,外不着境,内不住定,回光一照,内外俱寂。然後密密,举念「南无阿弥陀佛」三五声,回光自看,云「见性则成佛」毕竟那个?是我「本性阿弥陀」;却又照觑看「只今举底这一念」从何处起?觑破这一念,又觑破这觑底是谁。
至於明末四大师的观点如何[3]?《紫柏(真可1543-1603)尊者全集》法语卷2云:
念佛求生净土之义,义在平生持念,至於临命终时,一心不乱,但知娑婆是极苦之场,净土是极樂之地。譬如鱼鸟,身在笼槛之内,心飞笼槛之外,念佛人以娑婆为笼槛,以净土为空水,厌慕纯熟,故舍命时,心中娑婆之欲,了无芥许,所以无论其罪业之轻重,直往无疑耳。倘平生念佛虽久,及至舍命,娑婆欲习不忘,净土观想不一,如此等人,亦谓念佛可以带业往生净土,以义裁之,往生必难。……古德曰:「先了身心非有,此智既开,专心念佛,求生净土,九人念佛,我敢保他无一人不生净土者。」
据此可知真可之净土论如下:肯定「净土是极樂之地」,若能平生持念,臨命终时,一心不亂,必可直往。;若念佛虽久,而「娑婆极苦」不知厌,「净土极樂」不能欣,厌欣之心不真切,或难以带业往生;因为,「法性不明,则情关不破」、「身心执受,不能消释」,则可能「口念弥陀,神驰欲境」;应先以毗舍浮(一切自在觉悟)偈[4]「假借四大以为身,心本无生因境有;前境若无心亦无,罪福如幻起亦灭。」觉了法性之无生,破此身心之执受;并以持偈之心,持阿弥陀佛(名号),专想西方,「至舍命时,则娑婆欲念,不待着力然後始空。」也就是以净心、去执为先,而念佛为其次。这是以自力修行而說净土教,且对「念佛往生」有所疑,其(法语卷3)「盲师资七大错」有云:「若染心人可生净土,则名实相乖,因果离背;……若全净心生者,心既全净,何往而非净土,奚用净土为?如是以为念佛一着子,能胜参禅看教,豈非大错!」因此,「参禅」胜於念佛,「念佛」乃方便法;由上可知,紫柏真可虽不反对净土,却是「以禅摄净,净土非究竟」。其修行重点在以佛号、咒语、法界、唯识、毗舍浮佛偈为参究之话头而「证悟自心」[5],其「净、染」之论偏於自力解脱,乃至「念佛」求生亦须「净心」的功夫,平日若不能看破放下、自净其心,临终之际,业种现行,如何与佛感应,谈何往生净土?真可以禅救禅,虽赞叹净土,而心在禅宗:故特显唯心以消解西方,以「即心即佛」之理自肯心自许,重在自力解脱(与涂毒居士):「须是自家拼命挣着,不然是自要沉没,虽千佛出世,也难救取。」其<阿弥陀佛赞>云:「是故殊胜超一切,生其国者皆不退;我若发愿祖无量,我即弥陀真骨肉。」「悲智不从心外生,自强勇猛亦心力。如是观察了无疑,我即弥陀最初师。」淡化了阿弥陀佛本愿的他力救度。[6]
憨山德清(1546-1623)《净宗法要》<示念佛参禅切要>:
念佛审实公案者,单提一声阿弥陀佛作话头,就於提处,即下疑情,审问「念佛的是谁?」再提再审,审之又审,「见者(这)念佛的毕竟是谁?」如此靠定话头,一切妄想杂念,当下顿断,如斩乱丝,更不容起,起处即消,唯有一念,历历孤明,如白日当空,妄念不生,……寂寂不落昏沉无记,惺惺不落妄想;惺寂双流,沉浮两舍,则身心世界,当下平沉,如空华影落,十方圆明,成一大光明藏。如此方是到家时节,日用现前,朗朗圆明,更无可疑,始信自心本来如此。
又<示沈大洁>:净土有上品上生,未尝不从离念中修,若是念佛,至一心不乱,岂存念耶?但此中虽是无二,至於下手做工夫,不无巧拙,以「参究」用心处,最微最密。
<示西印净公专修净土>:念佛岂不是「出生死」法耶?参禅者多未必出,而念佛者出生死无疑。所以然者,参禅要「离想」,念佛专在想;以众生久沉妄想,离之实难,若即染想而变净想,是以毒攻毒,博换之法耳;故参究难悟,念佛易成。……惟此净土法门,世人以权目之,殊不知最是真实法门,但在人之念佛心切不切,志决不决耳。
<示修净土法门>:念佛必要为生死心切,先断外缘,单提一念,以一句阿弥陀佛为命根,念念不忘,心心不断,二六时中,行住坐卧,拈匙举箸,折旋俯仰,动静闲忙,於一切时,不愚不昧,并无异缘。如此用心,久久纯熟,乃至梦中亦不忘失,寤寐一如,则工夫绵密,打成一片,是为得力时也。然一心专念,固是正行;资以观想,更见稳密,佛为韦提希,说十六妙观,故得一生取办。
憨山大师对单纯的「持名」念佛,似有保留;虽以「一句阿弥陀佛」为题目,而「单提一念」「念念不忘」,或许重在「忆念」而非口称;前文云「参禅要离想,念佛专在想」,「上品上生,未尝不从离念中修」,因此「做工夫,以参究用心处,最微最密」;此处又说以「观想」为助行,更稳当;这可说三句不离禅家本色,以「观心看净,证妄还真」为念佛行,故虽在明末「摄禅归净」之流,而不列为净土宗祖师。
对念佛往生的「理论」与「实修」贡献较大,而被尊为净土宗祖师的是云栖袾宏(1535--1615)与藕益智旭(1599-1655)。《云栖净土汇语》<答余姚孙居士大珩>云:
今当於妄想纷飞时,只轻轻举佛一声,即住了,看他「是谁念佛?」久之念起,又如是举,如是看,念若不起,只看着。
《禅关策进》与《皇明名僧辑略》白蓮宗(优昙普度)提云:
「念佛者是谁」?或云:「那个是我本性阿弥陀」?谓是「摄心」念佛,「参究」念佛。
袾宏校正、庄广还辑《净土资糧全集》<論參究念佛>云:
念佛之人,欲要参禅见性,须要於静室,正身端坐。扫除缘累,截断情尘。瞠 开眼睛,外不着境,内不住定,回光一照,内外俱寂。然後密密,举念「南无阿弥陀佛」三五声,回光自看,云「佛即是心」,心是何物?不得作有、不得作无。「只今举的这一念」从何处起?觑破这一念,复又觑破这觑底是谁?参良久,又举「南无阿弥陀佛」,又如是觑、如是参,急切做工夫,勿令间断,惺惺不寐,如鸡抱卵,不拘四威仪中,亦如是举、如是看、如是参,忽於「闻声见色」时、「行住坐卧」处,豁然大悟,亲见「本性弥陀」,内外身心,一时透脱。
上引论述,多从「禅宗」立言,尤其晚明丛林以参「话头」为摄教归禅的方法,重视参究念佛禅,或可挽救「暗证[7]」及「空疏」之弊,因为一般禅人要直契「一念未生之前的本来面目」很难,不落於昏沈,则陷於入掉举,若有「话头」为依傍,可使精神集中在疑情上,不至於落空。再者,参禅若无明眼善知识指导、监护、机锋,及印证,可能走偏(意识)、入魔(着相),或大妄语(未证言证),极其危险。
参禅与念佛,是两种行门[8],「会通」只是一种权宜方便;学佛修行终须「一门深入」,有所取舍。从形式上,参究「念佛者是谁」的念佛禅,乃看话禅的衍变。晚明丛林的念佛禅,是禅净双修(合流)中主禅宗者,以参究为修禅或念佛,差别在於「自力修行当下净土」或「他力念佛往生极乐」。始自「东山」念佛禅,已用称名念佛为直入实相的方便,中国禅宗对「念佛」的看法,始终是自力的「即心即佛」。
晚明丛林在念佛与参禅的关系上,并无共识。如《永觉(元贤1578~1657)和尚广录》卷29:「入门虽异,到家(悟自心)是同。……禅净二门,应机不同,而功用无别。宜净土者,则净土胜於参禅;宜参禅者,则参禅胜於净土。」也就是说,参禅、念佛各有相应着,在於「根机」的差异而无「法门」的优劣[9];但仍偏於禅门而辩护云:「但参禅到家者,无净土之缘,似为稍异。然心光发明,已与诸佛气分交接,何必净土乎?天上人间,随意寄托,绝诸欣厌,何不净土乎?况欲亲近供养诸佛,亦祗在一转念之间而已,何难净土乎?」「若参禅者亦如彼(念佛)之诚切,则虽(未悟而)止滞人天,取悟不远;再出头来,慧根顿发,超证菩提,未可限量。念佛而未悟者,虽得往生,终堕疑城胎狱之中,俟其情识陶尽,始得见佛,岂可胜於参禅者乎?」认为「念佛」也是「求悟」,若未悟而(带业)往生,将堕於「疑城、胎狱」中;故不如参禅已悟者,「何必、何不、何难」於净土?纵然今生未悟,若参禅之心诚切,不久之後必得取悟而超证,前途无量:「若大事发明之後,志欲亲觐诸佛、或接引羣机,发愿往生,无有不可,葢无生而生也。」整体而言,非念佛者所能胜。
以上,乃是禅门如是说;反观「净土」宗人,於念佛之外,有必要杂入「参究」为助行,以求「开悟」而得上品往生吗?修净土的人,「南无阿弥陀佛」圣号,时刻在心,就如参禅,一句接一句念去,若得「一心」,与念佛之声融成一片,定静、安详、忘我,不须离此又多此一举的起疑:「念佛者是谁?」施设这句子来参「话头」,在净土门,有些迂回、杂用心;念佛就是直接了当的开口称名,一声一声相续去,直到乘佛愿力而往生。若不此之图,却刻意弄个「是谁」公案,也不是真的於此有疑,只是要离「心意识」参,不起念、不出声、无形象、无思惟,似乎有什麽吞不下、吐不出「疑情」,闷在心中参来参去,以此为工夫、为过程;若总是不起疑,或疑而不成团、不破参,则耗时伤神而没结果,又因此耽误了、错过了念佛往生的正行,参禅修净两者皆失,仍被业力所牵而轮回去也,可惜了买椟还珠。藕益大师<参究念佛论>对此有所评论:
而净土正行,尤以念佛为首。顾念佛一行,乃有多途:《小经》重「持名」,《楞严》但「忆念」,《观经》主於「观境」,《大集》观佛「实相」。後世智彻禅师,复开「参究」[10]一路;云栖大师极力主张净土,亦不废其说[11]。但,法门虽异,同以「净土」为归。独参究之说,既与「禅宗」相滥,不无淆伪可商;尝试论之:心佛众生,三无差别,果能谛信,斯直知归;未了之人,不妨疑着。故‘谁’字公案,曲被时机,有大利、亦有大害。
言大利者:以念佛或疲缓,令彼深追力究,助发良多;又、未明念性本空,能所不二,藉此为敲门瓦子,皆有深益。必净土为主,参究助之,彻与未彻,始不障往生。
言大害者:既涉参究,便单恃己灵,不求佛力,但欲现世发明,不复愿往。或因疑生障,谓不能生;甚则废置万行,弃舍经典。古人本意,原欲摄禅归净,於禅宗开此权机;今人错会,多至舍净从禅,於净宗翻成破法。全乖净业正因,安冀往生彼国?
问:净土为主,参究可当念佛否?答:参、念,皆属行摄;切则参亦往生,不切则念亦不生。又、虽有切行,若「信愿」为导,则往生;无信愿为导,则不生也。
问:彻悟人还须往生否?答:普贤愿王,导归极乐;初地至十地,皆云不离念佛。怡山发愿:承事十方诸佛,无有疲劳。百丈清规:课诵、送亡等事,无不指归净土。故天如云:「若果悟道,净土之生,万牛莫挽。」云栖云:「悟後不愿往生,敢保老兄未悟。」是知凡言不必生净土者,皆是增上慢人;非真入菩萨位者也!
问:念佛兼参究,可为助行;参禅兼愿往,非偷心欤?答:无禅之净土,非真净土;无净土之禅,非真禅。然净土之禅,本不须参究,但一心不乱即静,名号历然即虑。若夫禅之净土,必须证极净心,非可以理夺事。从上诸祖,凡情已尽,圣解未忘,不妨随机扫执。後世学人,虽有乾慧,染习未枯;自非发愿往生,依旧随业轮转。永明<四料简>,楚石<十念不缺>等;正所谓「有禅有净」,岂偷心耶?……参究念佛之说,是权非实,是助非正。虽不可废,尤不可执。废、则缺万行中一行;执、则以一行而碍万行也。
《净土十要.问答撷录》:
问:天奇(本瑞)、毒峰(本善)诸祖,皆主参「念佛者是谁」,何谓不必参究? 答:此义即出天奇诸祖,前祖因念佛人不契释迦彻底悲心,故傍不甘,直下诘问。一猛提醒,何止长夜复旦,我辈至今日,犹不肯死心念佛,苦欲执敲门瓦子,向屋里打亲生爷娘,则於诸祖成恶逆,非善顺也。
这是说,「参究」念佛,可能与禅宗混淆讹。善根深厚的人,但闻「心佛众生,三无差别」,直下承当,也不须参究;若未了达,亦可藉此生疑情。参「念佛者是谁」是一种曲折加被,让钝机禅人有个置(制)心处。但是,参「念佛是谁」,这个方法,有大利,也有大害;就净土门而言,害大於利:或「单恃己灵,不求佛力」、「现世发明,不复愿往」,或「因疑生障,谓不能生」,都是净土宗的大忌:或因此不靠他力、不愿生西,或反而於佛起疑,自障往生。这就是由「参究」而生的错会(以权为实)与误导(舍净从禅),不仅辜负了禅门「摄禅归净」的用心,更乖离了净宗「念佛生西」的本意,可说是多此一举而枉受其害。
若较论明末净土二位祖师的特色,在「指归径路」,进而「力脱混融」[12],其差别在於莲池「禅净兼修」--藕益「念佛专修」,「统括律、教、禅、密以归向净土」。莲池「事一心」是持名念佛,分明相续;「理一心」於佛号反观而体究,契合本心。而智旭则反对参究,对「事、理」一心之诠释,皆乃忆持弥陀佛而不忘其名号,唯於「自性弥陀」是否证知而有差别。
莲池一生致力於弘扬净土法门,希冀以净土实修拯救禅门空疏等时弊。所以,他的言论都是从净土的立场展开的:融通禅净法门,以理事无碍之华严观将西方净土与唯心净土统一起来,发起行人对西方净土的决定信心;净土往生与否全在信愿之有无,因此特别注重对净土信、愿、行的阐述;虽亦强调自力修行的重要性,但同时凸显弥陀他力本愿的殊胜作用。最後,引述印光大师的评述,对此争议做一个总结:
信、愿、行三之宗旨也。若用禅家参「念佛的是谁」,则是参禅求悟,殊失净土宗旨,此极大极要之关系。人每欲冒「禅净双修」之名,而力主「参究」, 则所得之利益有限,所失之利益无穷矣。以不注重信愿求生,不能与佛感应道交。纵令亲见「念佛的是谁」,亦难蒙佛接引往生西方……。净土法门,超胜一切法门者,在仗佛力。其余诸法门, 皆仗自力。自力何可与佛力并论乎。(文钞续编·复陈慧新居士书)
净土法门,以「信愿行」三法为宗,……凡夫往生,由「信愿」感佛,故能仗佛慈力,带业往生。今既不生信愿,又将佛一一说归自心,何由感佛。感应不符,则生自生、佛自佛,以横超法,作竖出用,其得益浅而受损深。(增广文钞卷二复何慧昭居士书)
禅净二宗,归元是一,修法各别。禅以「彻见本来面目」为宗,净以「信愿念佛求生」为宗。……而上根甚少,中下甚多,不教以信愿求生,而教以参究「是谁」,参而得之,固为大幸,尚须重发切愿,以求往生。若参而不得,以心中常存一「不知是谁」不能往生之念,则断无与佛感应道交,亲蒙接引之事矣。而今之参者,其能真到大彻大悟地位者有几。……以不知契理契机之所以然,妄执利「上根」之法,而普劝一切修习,遂成偏执谬见。(增广文钞卷一复汪雨木居士书(附来书)
净土法门,以「信.愿.念佛,求生西方」为宗旨。世人每每以此为平常无奇,遂以宗门参究之法为殊胜,而注重於开悟,不注重信愿求生。美其名,曰「禅净双修」,究其实,则完全是「无禅无净土」。……今之参禅者,谁是真到大彻大悟地位。由注重於参,遂将西方依正庄严,通通会归自心,则信愿求生之念毫无。……又高张其辞曰,念「实相」佛。实相,虽为诸法之本,凡夫业障深重,何能做到?弄到归宗,禅也靠不住,净也靠不住。仗自力,即到大彻大悟地位,以惑业未断,不能了生死。……仗佛力,须具「真信、切愿、念佛、求生西方」,方可。……能识得此种利害,再息心看净土各经书,方知此「念佛求生西方」一法,其大无外。十方三世一切诸佛,上成佛道,下化众生,无不资此以成始成终也。(文钞续编卷上复张纯一居士书)
念佛一法,乃「仗佛力」出三界,生净土耳。今既不发愿,亦岂有信?信愿全无,但念佛名,仍属自力。以无信愿,故不能与弥陀宏誓,感应道交。(增广文钞卷一复濮大凡居士书)
念佛之人,不可涉於禅家「参究」一路。以参究者,均不注重於「信愿求生」。纵然念佛,只注重看「念佛的是谁」,以求开悟而已。……法身菩萨,未成佛前,皆须仗佛威力。何况业力凡夫,侈谈自力,不仗佛力。其语虽高超,其行实卑劣。(文钞续编卷上一函遍复)
念佛之人「三不可」:不可求来生人天福报, 不可涉於禅家参究, 不可效愚人做还寿生、寄库等佛事。《印光法师文钞》一函遍复
注释:
[1]妙叶《宝王三昧念佛直指》:既一切身土,皆在大觉真心,与佛同证,则知极乐、娑婆等实境,乃全我心,任意於中,舍东取西,厌薉忻净,炽然着相而求,皆不离我心也。故极乐弥陀,相好现时,即自心显。自心显时,即彼佛现。我心彼佛心。彼佛我心佛,一体无二。……空生大觉中。如海一沤发。有漏微尘国。皆依空所生。如是则净秽等土不离真心。又何碍於着相求生耶。若能了远即近。求即无求。自合理趣此真妄二心。
[2]释印谦,<禅宗「念佛者是谁」公案起源考>
[3]刘红梅<明末四大师禅净观比较>:莲池袾宏禅净双修,并以「参究念佛」导禅归净;紫柏真可复兴禅宗,对净土时弊多有批评;憨山德清禅净并重,振兴禅宗,亦弘扬净土;蕅益智旭专弘净土,多有阐发,但不提(有破法之危的)参究。
[4] 紫栢老人释「毗舍浮佛偈」:毗舍浮佛,此言一切自在觉。而深推其旨,大要破众生身心之执耳。…….一切众生,从无始劫来,至於今日,莫能自在,於死生憎爱之中者,良以见有自身,则身相为碍;见有自心,则心相为碍。呜呼,身相碍於外,心相碍於内,一动一静,内外相碍,无须臾超然之境,可哀矣哉。即此相碍之境,在圣人日用中,而身充法界,如月赴众水;知周万物,如镜照羣象。不速而至,不劳而遍。……体此无惑之见,於憎爱境上,死生关头,真实挨将去,到佛菩萨地位。
[5]范佳玲<紫柏真可禅学思想之研究>:真可认为,与其念佛、持咒,都不如由经教入手来的妥切。同时,他不仅要学人精通内典,也鼓励学者学习世间法,以扩充度量。
[6]刘红梅<明末四大师禅净观比较>
[7]教家嘲讽「执於修禅定而不究教法,闇於智解而又憍慢自是」之禅徒。不依教法,暗於智解,堕於上慢;修行无志,终於独证盲悟。陈永革<如来禅合祖师禅:晚明禅学中兴的特质>:「对佛教禅宗<暗证自守>的封闭性弊端,德清所提出的<历境验心>更具有开放性与可公度性。」
[8]单持名号或参究念佛,乃「随病制方,逗机施教。二各有旨,不可是此非彼。」莲池大师《皇明名僧辑略.示坐关安清二上人》袾宏曰:诸师多教人参「念佛是谁」,惟师(宗本)云「不必用此等法」……。《归元直指集》
[9]陈永革<论晚明禅学中兴>
[10]《云栖净土汇语》<答余姚孙居士大珩>云:「今当於妄想纷飞时,只轻轻举佛一声,即住了,看他「是谁念佛?」久之念起,又如是举,如是看,念若不起,只看着。」袾宏《禅关策进》与《皇明名僧辑略》记「优昙和尚(元.白蓮宗优昙普度)令提云:「念佛者是谁?或云:那个是我本性阿弥陀?谓 是摄心念佛,参究念佛。汝今不必用此等法,只用平常念去。」《蓮宗宝监》卷二<參禅念佛三昧究竟法门>:「欲参禅见性但依此法,要於静室,正身端坐。扫除缘累,截断 情尘。瞠开眼睛,外不着境,内不住定,回光一照,内外俱 寂。然後密密,举念南无阿弥陀佛三五声,回光自看云见性。 则成佛毕竟那个?是我本性阿弥陀,却又照觑看只今举底。 这一念从何处起?觑破这一念,又觑破这觑底是谁。」释印谦,<禅宗「念佛者是谁」公案起源考>
[11] 蓮池袾宏《竹窗随笔》<參究念佛>云:天、毒二师,俱教人看「念佛是谁」,唯空谷谓只直念去亦有悟门。此二各随机宜,皆是也。……有疑者谓「参究主於见性,单持乃切往生」,遂欲废参究而事单持,言「经中止云执持名号,曾无参究之说」。此论亦甚有理,依而行之决定往生;但欲存此废彼则不可,盖念佛见性,正上品上生事,而反忧其不生耶? 故《疏钞》 两存而待择。
[12]智随法师《净土宗判教史略要》:莲池大师说《阿弥陀经》「为教众生持名念佛而入佛知见。不兼戒律,亦无论义,自始至终,专说念佛求生净土。」「其余法门,或浩博而难持,或幽深而罔措。今但片言名号,便入一心,既得往生,直至成佛。即方便而成圆顿。」藕益大师「念佛为胜:收机最广,下手最易。至简至易,至顿至圆。」「持名一法:不涉施为,圆转五浊;但持名号,径登不退。一切法门,尽归於此:华严奥藏,法华秘髓,一切诸佛之心要,菩萨万行之司南,皆不出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