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界凡夫是如何看待自己與別人?《莊子.秋水》:
以道觀之,物無貴賤。以物觀之,自貴而相賤。以俗觀之,貴賤不在己。以差觀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則萬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則萬物莫不小;……以功觀之,因其所有而有之,則萬物莫不有;因其所無而無之,則萬物莫不無;……以趣觀之,因其所然而然之,則萬物莫不然;因其所非而非之,則萬物莫不非。
學佛人要以法為鏡,對照「起心動念、言語行為」,並以「因果業報」來評估自我(身心)行為的後果;這麼(依教奉行)去反觀、省察,才一點一滴看到真實的面目與心態,這下可嚴重了,怎麼辦?
幸而,佛法是負責而慈悲的,在照出每個人的原形之後,也提供了救度之道—最特別而殊勝的,就是淨土法門,阿彌陀佛以無極限的慈悲,無條件的救度,讓我們這樣的愚癡做惡之人,只要信受、稱名、願生,就能活著得安心、命終生極樂,快速成佛,廣度眾生。這樣的機法二信是真實而有效的,徹悟禪師<淨土詩>:「日落西山暮鼓催,娑婆苦趣實堪悲;世出世間思惟遍,不念彌陀更念誰。」
本質上,我們是怎樣的人?《無量壽經》:
心口各異,言念無實。……心常念惡,口常言惡,身常行惡,曾無一善。
世人薄俗,共諍不急之事。於此劇惡極苦之中,勤身營務,以自給濟。……屏營愁苦,累念積慮,為心走使,無有安時。……壽終身死,當獨遠去,有所趣向,善惡之道,莫能知者。
《羅雲忍辱經》卷1:
佛之明法,與俗相背,俗之所珍,道之所賤。清濁異流,明愚異趣,忠侫相仇,邪常嫉正。故嗜欲之人,不好我無慾之行也;……七寶之燿,凡俗所貴,然其招憂,以致災患。
機是我,可厭;愛不重,不生娑婆;無常→苦;眾生看佛如眾生
法是佛,可欣;念不一,不生淨土;無我→空;佛看眾生皆是佛
厭—機(我心、虛妄、穢苦):(正)五蘊有漏身,(依)娑婆:無明覆世間,愛結縛眾生
欣—法(佛號、真實、淨樂):(正)法報無為身,(依)極樂:光明照十方,法味潤國人
有了「機/法」對照的略解之後,就捨棄自我不切實際的妄想與掙扎,純一天然的信受彌陀救度,聞佛教誡,稱佛名號,聽任阿彌陀佛的光照攝取,往生淨土成佛也。
《普門品》云:「聞名及見身,心念不空過,能滅諸有苦。」之所以不空過,乃以觀世音菩薩為「滅除一切苦痛與憂愁」的主體,而非聞見憶念之凡夫。若解為「聞其名號,見其應身,而能恭敬禮拜,一心稱念者,必不落空;觀世音菩薩以神力加被,滅除了三界諸有的苦難。」成了使役式的念求,似乎眾生有求,佛菩薩才應,以我為主,忽視了佛菩薩的主動性與遍知性。雖然,從眾生而言,佛菩薩也必然如是立即回應:
聞是觀世音菩薩,一心稱名,觀世音菩薩,即時觀其音聲,皆得解脫。若有持是觀世音菩薩名者,設入大火,火不能燒。由是菩薩威神力故……觀世音菩薩摩訶薩威神之力,巍巍如是。……是故眾生,常應心念。
這是聖凡之間的機感因緣。智者師《觀音義疏》:
若能如是通達四種聞義,即聞慧;心無所依,無住無著,即是思慧;一心稱名,即修慧。……稱名有二,一事二理;若用心存念,念念相續,餘心不間,故名一心。或可如請觀音中,繫念數息,十息不亂,名一念。或可無量息,不雜異想,心想雖長,亦名一心。一心歸憑,更無二意,故名事一心也。……南無者,歸命之辭,皆是事一心稱名也。理一心者,達此心,自、他、共無、因不可得,無心無念,空慧相應,此乃無一亦無心,知聲相空,呼響不實,能稱所稱,皆不可得,是名無稱,是為理一心稱名也。……應有多種,三教之應,應不一時,圓教觀音,一時圓應眾機,厄急應速,一時聞即稱是機速,稱即應是應速。皆得解脫者,即是蒙應利益也。皆者,非但顯於多機眾益,亦是顯於圓遍之應也。或時為機速,應速,平等利益速。
問:十法界眾生無量,機既無量,云何一時令得解脫;答:譬如父母,念子心重,多智多才,具大勢力,眾子在難,即能俱拔之,菩薩亦如是,無緣慈悲重,權實二智深,聖財無量,神通力大,十界雖多,應有餘裕。《安樂行》云,「忍辱大力,智慧寶藏,以大慈悲,如法化世。」即此意也。又如毒龍罪報,尚能以一眼遍視一切,視之皆死。何況菩薩,種智圓明耶。又如磁石,亦類明鏡,又是入王三昧力,一時十番,利益一切。
然而,佛菩薩總是在眾生想不到或不知不求之前,就提早替我們預防與部署了,有一天,當我們業報現前而蒙佛救護之際,才見證了我們的愚惡難轉及佛菩薩的慈悲加護。《往生論註》:
眾生以憍慢故,誹謗正法,……聞阿彌陀如來至德名號、說法音聲,如上種種口業繫縛皆得解脫,入如來家,畢竟得平等口業。
以「彼安樂淨土,為正覺阿彌陀善力住持,云何可得思議耶!」故已造攝取,未造抑止—未聞如來正法之前,無明習氣所致,多造惡業,是為可憐憫者(不知者無罪),必救;既聞彌陀法門之後,明信佛智之故,欣向淨土,則不再放縱也,自制。